講述:
桃姐,看你文章中曾提到你的母親也已去世,請問你是怎么走出喪母之痛的?我和你有一樣的經(jīng)歷,可是遲遲走不出來,太痛苦了。
桃姐的話:
借著清明節(jié)和你的提問,聊聊這個比較沉重的話題吧。
如何面于失親之痛,其實理智上,我們都懂。
就像那些語重心長地勸慰:“人有生老病死,只能看開點啊……”
明白的是理性,真正難過的是感情。
知乎上有人寫過一段話:
“至親離去的那一刻通常并不是最悲傷的時刻。
真正讓你感到悲痛的,是打開冰箱的那半盒牛奶、那窗上隨風(fēng)搖曳的綠蘿、那安靜折疊的絨被,還有深夜洗衣機的陣陣喧嘩。”
中國式的葬禮,除了疫情這段特殊時期之外,普遍都是比較繁復(fù)的。
所以真正在與逝者告別的時候,我們很難真正地、全然地、徹底地去釋放自己的悲痛。
因為要操持、要負責(zé),要安排周詳、要迎來送往。
很疲憊。
只有眾人散去,親戚拍拍你的肩,讓你多保重,然后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那里。
你意識到,一切如昨,只是那個人不在了。
這時才是最痛苦的時刻。
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是夏末。
腦出血,前后只有五天。
那五天,我的人生像一場坐了過山車的電影。
前腳辦入院手續(xù)、預(yù)約各種檢查,后腳就從殯儀館捧出骨灰盒,回老家安葬。
我的理性腦最大化地啟動,完全替代了情緒腦的工作。
我顧不上悲傷,顧不上哭泣,只想把這些儀式和過場趕緊走完。
然后匆匆回來上班,絕口不提,無事一般。
我第一次崩潰,是在入秋之后。
傍晚下班回家,過馬路的時候,看到小區(qū)門口路邊的長椅上空空如也。
此前一整個夏天,我媽每天傍晚都會帶著兒子在這里等我。
看見我過馬路,她會抱起兒子,讓他舉起小手向我揮舞。
那般瞬間,攸忽不見。
我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,淚如雨下。
后來,我在午夜夢回里哭,在創(chuàng)傷療愈課上哭,在心理咨詢師面前哭。
我用了幾年的時間,各種方式,才把這份悲傷釋放完。
每個人要走的路,都不盡相同。
我無法給到你一個標準答案,讓你快速愈合傷口,走出悲痛。
只能給你幾個方面的建議:
1、悲傷的時候,讓自己充分地、徹底地悲傷
成年人的世界,給自己的允許總是太少。
我們習(xí)慣了悲喜不驚,崩潰無聲。沉默和不動聲色成了最大的體面
可我們終究是血肉凡人。
如果你在失去至親的當時,沒能充分地釋放這份悲痛,那后面的時間,你需要多給自己一些允許。
用你自己的方式,和這份悲傷在一起。
你可以在心里和她說說話,可以拿起筆給她寫封信,可以讓眼淚盡情流。
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你在允許自己去痛,去哭,去崩潰之后,心里反而會輕松。
如果你是和我一樣理性腦太強的人,是不容易做到這一點的。
這需要你對自己有更多的接納、寬容和慈悲。
接納事實,接納自己,接納悲傷,接納無常。
2、去看一部電影《尋夢環(huán)游記》
這部電影獲得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,豆瓣評分9.1。
它以一個獨特、暖心的視角,展現(xiàn)了另一個亡靈世界。
當時我是為了陪兒子去看的,但看后給我的觸動非常大。
中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里,習(xí)慣將死亡描繪得陰森恐怖。
陰司,閻王,黃泉路,孟婆湯。
而在這部電影里,那個世界絢麗夢幻,五彩斑斕。
逝去的人,在這里,過著另一種豐富的生活。
只要世界上還有人記著他、想念他,他便沒有真正死亡。
影片的最后,垂垂老矣的Coco老奶奶,在米格彈著吉他唱出《remember me 》時,她布滿皺紋的臉,笑容綻放。
逝者已逝,愛,永存。
3、如果長期沉浸在悲痛中,需要注意這一點
我見過很多在失去至親后,長達幾年甚至十幾年都無法從痛苦中走出來的人。
他們并不一定是沒有能力走出來,而是他們需要這種痛苦。
從心理角度來說,這樣的人,通常對逝者背負著巨大的內(nèi)疚。
這份內(nèi)疚,讓他們產(chǎn)生強烈的追逝情結(jié),潛意識里,他們要用這種痛苦來保持與逝者的鏈接。
如果你也是這樣的,你需要探索一下自己,潛意識里是否有“我對不起媽媽,我不配過得好”這種聲音。
內(nèi)疚是一種極低的能量,如同背著一塊石頭爬山,注定辛苦,讓人走得累,走不遠。
長期陷在追逝情緒中的人,需要求助專業(yè)咨詢師,幫助你釋放情緒,釋放內(nèi)疚,然后才能卸下石頭,輕裝前行。
說了這么多,也不知道能幫到你多少。
今天早上,我兒子打開電腦,問我說:“昨天的網(wǎng)頁都黑白的,今天怎么又恢復(fù)了?”
我告訴他:“因為人不能總活在悲痛里啊。”
生命來來往往,塵緣明明滅滅。
對逝去的人,在心里說一句:為了你,我要保重我自己。
瀑布的水逆流而上,
蒲公英種子從遠處飄回,聚成傘的模樣,
太陽從西邊升起,落向東方。
子彈退回槍膛,
運動員回到起跑線上,
我交回錄取通知書,忘了十年寒窗。
廚房里飄來飯菜的香,
你把我的卷子簽好名字,
關(guān)掉電視,幫我把書包背上。
你還在我身旁。